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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候,放牛是最轻松、最有趣的工作。每天放学归来,小伙伴们只要把牛赶到村前小河边的草滩上,或者屋后山上的草皮坪上,就开始打扑克、做游戏。一直要玩到夕阳西下、倦鸟归林,才依依不舍地各自赶牛回家。然而,这么有趣、痛快又轻松的工作,却被我视为畏途,我宁愿去拔萝卜、挖红薯、挑重担,也不愿意去放牛。若是哥哥和弟弟都不家,无处推脱,我便只能硬着头皮,如奔赴杀场一般、战战兢兢地去牛栏里牵牛。
看到这里,看官们一定会问:你为什么这么怕放牛啊?是的,我是真的怕放牛,准确的说是我怕牛。因为我曾经差点被牛致命。
(一)大黄牛那惊人的一甩头
那是我5岁多时的事情。那一年,爷爷和爸爸不知从哪里买回一头7岁的大牛牯。这头大牛牯生着黄缎子一般的皮毛,两只角尖尖的直指向头两侧,铜铃一般的眼睛闪烁着桀骜不驯的光芒,让人一看就心生畏惧。然而,你若是看到它粉色的鼻子,就不会说它的目光可怕了。它鼻子中间的隔肉快断成两截了,这一定是常年和控制着它的绳索做斗争的结果,可见它的脾气是多么的凶蛮。
这头牛果然很凶!只要有人靠近它,就会把眼睛瞪得大大的,鼻子“呼哧”地喷粗气。因此,除了爷爷和爸爸,我们大家庭其他的人都怕它。不过它除了凶之外,有一个非常讨主人欢心的优点,就是非常能干活。它在我们家的那两个农忙季,家里的地犁得特别的快,因此,爷爷和爸爸把它当成宝贝疙瘩似的。爷爷甚至会亲自牵它出去饮水,找草吃,怕亏了它,晚上还要给它补稻草、谷糠或豆秸。它也像个土皇帝一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。
然而才两年不到,它就失去了这土皇帝的生活,因为它闯下了大祸。
那是个收早稻、插晚稻忙到如火如荼的夏日,爷爷和爸爸牵着它在河岸边那块一亩的地,从天刚亮一直忙到下午三、四点。人和牛都累了。爷爷和爸爸坐在小木桌旁,一边喝着家酿的米酒,一边聊着农事;牛被系在家门口的树下,贪婪地吃着专为慰劳它而准备的鲜嫩多汁的青草。
不知过了多久,爸爸吩咐我:二妹子,你去看一下我们家的牛是不是还在树底下。记住,千万不要靠近它!我一听,马上屁颠屁颠地跑出家门,来到拴牛的地方一看,那牛正在隔壁家菜园里痛快的吃青菜呢。我一看急了,把爸爸的嘱咐给忘得一干二净,急急火火地冲上去捡起落在地上的牛绳,试图把它拉出菜地。谁知道我才刚一用力,那头牛一扭身、一甩头,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,就呼啦啦飞上了天。
我记得自己当时仰面看到天是蓝的,云是白的,耳边有风,伸出手想捞点什么东西,却空空如也。心说:完蛋了,我要摔死了!
还好,老天不绝我命。说来也太巧了,从天而降的我刚好砸向一棵杉树,电光石火间,我一把搂住树梢。杉树梢上好多带刺的叶子,它们穿过衣服,扎得我的肚皮直流血,可我依然死死地搂在怀里。惊魂稍定,我扯开喉咙大哭。我撕心裂肺的哭声很快惊动了叔叔,他打开后门一看,发现我挂在树上,脸色都变了,然后飞一般跑来救我。等我再一次回到地面,爸爸他们才听屋外的动静跑出来。听完我和叔叔的述说,家里人都大骂那牛,骂完牛后,又说我命大,要是没树挡住,就会直接掉到爷爷家后面的过道里,那我这条小命肯定保不住。
看到这里,各位看官可能还是无法想象当时的凶险,那就让我来介绍一下我们那儿房子的布局吧!因为很少平地,我们那的房子大多傍山而建,每一排都会比前排的房子高很多。我们家的房子比爷爷家的高几十米,那块菜地夹在我们和爷爷家中间,爷爷家的地基距菜地有5、6米高,再加上我飞到空中的高度,加起来怎么的都有近十米了吧?三四层楼的高度呢!还有,爷爷家屋后的过道铺满大石头,我要从那么高的天空上掉落到上面,小命能不呜呼吗?
现在想来自己真的很幸运,虽然被大黄牛一甩头抛到了天上,但是却偏偏落到杉树上。还有,要是我抱树的动作稍有迟疑,那结局又只怕是另外一种了。莫非我真是“吉人自有天相”?
忙完那一季双抢,大黄牛被爷爷牵去屠宰场卖了,进了那个地方,它的命也算到头了。我常常在想:要是我不去牵它,它或许就不会闯祸,那么,是不是就能安享天年?
(二)大黑牛,始于温驯终于一碾
在我10岁的时候,我们家又买了一条黑色的大牛牯。
这头大黑牯也是高大威猛的,样貌和其它的牛没太大区别。但是,它那一身黑色的、闪闪发亮的皮毛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爸爸说,他特意打听过了的:这头牛十分温驯,从没用角顶过人。
可就算是这样,非到万不得已,我绝不去放牛。然而总会有各种不凑巧导致我不得不硬起发麻的头皮,拖着沉重的步伐,双手无力地牵着它去外面找草吃。
记得和它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是个大雨天,河岸边的草滩被水淹了,山上带雨的灌木丛会打湿衣服,小伙伴们都只能分头行动。我孤零零地牵着穿在它鼻子上的绳索,寻找草多的田埂和空田。我抓住绳索的最末端,尽量离它远点,心里在暗暗祈求它千万不要发狂。
幸运的是那一个下午它乖得很,我只稍一用力拉绳子,它就会乖乖地跟着走。我想:看来它确实很温驯,或许以后不用怕放牛了。
如此几次后,我对大黑牛的恐惧大减,偶尔也敢小心翼翼地像爸爸一样在它光滑的背上拍两下,看它大口大口地啃食青草的目光也开始多了几分爱意。大黑牛啃草很认真,偶尔它也会抬头眺望远处的天空,或只是凝神定定地站着,我以为它那时候一定是在倾听天籁。
想不到牛也是会变的。
大概是第二年的某一个雨天,我把它放到一块空田里吃草,自己则站在比它高一米多的田埂上看着。它一直很听话的吃着草,后来我想拉它去草更多的地方,它犟着牛头不肯走。我仗着它一直很温驯,也仗着手里有条细竹枝,便跳下去赶它走,哪成想这头牛突然贴着地冲我顶过来,慌乱中我连忙丢掉绳索逃命。
我逃到远远的地方才敢停下来,惊魂未定之余不免暗自称幸:还好它没乘胜追击,要不然一定得挂彩!我不敢再靠近它,也不敢把它丢在那里独自离开,只是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般,围着那块田团团转。大黑牛见把我这个可怜的主人吓跑了,便趾高气扬地昂起牛角在田坎上摩擦,擦得土块纷纷掉落。
太阳渐渐西斜,小鸟儿叽叽喳喳地归巢,在地里忙碌了一个下午的人们都要归家了。我怆惶四顾,想找个过路人帮忙牵一下牛,可偏偏连鬼影子都没一个。看来只能靠自己了,心惊肉跳的我慢慢地绕到它的身后,蹑手蹑脚地靠近它,乘它不注意迅速捡起地上的绳索,然后拉着它往家走。我以为它怎么的也要和我唱一下反调,然而它却很老实地跟在我身后走,或许是它把一身的蛮劲发泄完了,也想躺自己的窝里美美地睡上一觉了吧!
从此以后,我又重启非常怕牛模式。大黑牛仿佛也能看得出我眼里深深的畏惧,只要我稍一用力拉,它就会低头擦地冲我顶过来。我被它吃定了,此后就算是跟着大部队,也是怕得要死,其它的小伙伴把牛赶到地点后,把绳索潇洒地往牛角上一挽,就痛快地玩乐去了,而我却怕得根本不敢靠近它。无计可施,我每次只好求助其他胆大的小伙伴,答应做他们听话的狗腿子。这样放一次牛,哪里有得玩,简直累个半死。我便更加讨厌放牛,也更加讨厌牛!
后来这头牛胆子越来越大,不仅欺负我,还开始欺负堂弟和堂婶。但是,因为它的能干,一直没受到应有的责罚。然而,它终于是闯祸了。有一天,它凶性大发,把婶婶的舅舅顶倒在地,然后用角碾断了他一条胳膊。
一头牛再怎么能干都好,只要它对主人造成了危险,那么它的下场都不会太好。这头大黑牛据说是卖到隔壁村去了,知道消息的我终于松了一口气,但又担心:不知道它在那户人家里有没有老老实实做牛?
后来,村里越来越流行用拖拉机犁田,卖掉大黑牛后,我们家便再没养过牛了,我也就和活着的牛没有了关系。到如今,一晃二十多年过去,现在村里的田大部分抛荒,勤快的也只种一季中稻,原来喧嚣热闹的田地变得好寂寞,每次回家看到,我都会暗自痛心。但同时又不免庆幸:村里再无我这般怕牛的牧童了。